從華沙到奧托茨克，火車搖搖晃晃開了一個多小時。

        車上擠滿了人，空氣渾濁，每一次靠站，檢察官都粗魯?shù)夭榭粗恳粡埿∑焙托湔隆?br>
        推門走進家里時，一股混雜著燉菜和舊木頭的氣味迎面而來。

        還沒等他站穩(wěn)，母親就從廚房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塞繆爾，你可算回來了！”母親的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巡視了一圈，最后緊緊鎖在他左臂的袖章上?！奥飞蠜]事吧？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沒事的，媽媽?！比姞柵ψ屄曇麸@得平靜，脫下風(fēng)衣，盡量自然地將搭著袖章的那一面朝里，掛上衣鉤。

        “你一定要少出門啊”，母親跟在他身后，聲音壓低了，卻壓不住擔(dān)憂，“聽說現(xiàn)在華沙查得嚴，天黑后也不太平。你住的那地方……”

        “很安全，都是普通住戶。我很少晚上出門?！比姞柦舆^話頭，彎腰打開皮箱。里面整齊地碼著幾樣?xùn)|西：一小包用油紙仔細包好的黑麥面包，兩塊用粗布裹著的熏臘肉，一小袋土豆，還有一小罐果醬和幾塊肥皂。他把面包遞給母親，又把臘肉和土豆拿出來?！皨專@些，你收好。”

        母親接過面包，眼圈一下子紅了?！澳氵@孩子……自己夠吃嗎？這些東西現(xiàn)在城里不好弄，你留著……”

        “我還有。”塞繆爾簡短地說，把臘肉遞過去。“這塊瘦的這兩天就吃了吧，另一塊肥的，看能不能煉點油存著?！?br>
        弟弟雅各布從里屋跑出來，一把抱住他的腰，仰著臉問：“哥，城里還有糖賣嗎？”妹妹麗芙卡也蹭過來，小聲補充：“瑪麗說她爸爸的懷表被‘征用’了，哥，你的表還在嗎？”

        塞繆爾摸了摸弟弟的頭，心里一陣酸澀。“糖很難買了，下次我看看。表還在。”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口袋。這懷表是他考上法學(xué)院時祖父送的，不僅是計時工具，更是他的護身符。

        母親將面包抱在懷里，目光卻一直沒離開塞繆爾的臉?！袄峡仆郀査够业膬鹤忧皫滋煲不貋砹耍樕懿?，問他什么也不肯說，只讓我們自己也多留神……你認識的人多，在華沙有沒有聽到什么風(fēng)聲？占領(lǐng)軍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媽媽”，塞繆爾打斷她，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保持警惕，但不要慌亂。我們嚴格按照他們公布的規(guī)定來——幾點后不出門，不去標明的區(qū)域，證件和袖章隨時備好。只要不給他們?nèi)魏谓杩冢覀兙瓦€是安全的?！彼压u和肥皂塞給母親，“麻煩會找上露頭的人，我們不做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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