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么在明珠心內(nèi)錚錚斷開,是一根前緣之弦,終于被斬在刀尖之下??伤龥]有多余的時(shí)間悵然回首,只強(qiáng)定著心神,“怕、自然是怕的,但我們主仆幾人在這里還得想法子從大哥手上撿出命來,沒時(shí)間怕。”
“有意思,說說,你想怎么撿一條小命?”
“我說了呀,”她梗著聲兒,目無交睫地將他望住,“你放我的丫鬟回家報(bào)信兒,讓我爹帶著銀子來取我。”不等他笑,她搶先泛了淚花的笑來,“是我唐突了。想來大哥不放心,怕我家里去報(bào)官。但我又想,大哥們出門在外,不管求什么,一定不愿惹麻煩,我也不愿惹麻煩,你放心,我在你們手里,我爹萬萬不敢去報(bào)官。況且你們能抓了廟里這么多姑子,必是人手不少,這么多人舍命來干這個營生,無非就是要安家吃飯。我手里這三百兩自然是不夠的,不如搏一搏,成事拿得千金,各自離了京城去過日子,若不成,橫豎也是刀尖舔血的過日子,早晚都是要死的,怕什么?”
一聽這“死”字,青蓮慌忙扯她的袖口,卻被她抽出,仍舊揚(yáng)著臉將斜髯的男子瞧著,“大哥,我父親自小走南闖北的做生意,也遇著過不少你們這些五湖四海的兄弟,大家彼此向來只是求個和氣生財(cái)。若他老人家今日落出個棄女報(bào)官的名聲傳出去,以后水路山路,豈不是招得你們道上的人趕盡殺絕?”
那男子沉吟半晌,拿不定主意,幸得他身旁一人握刀拱手,“三哥,她說得有理,咱們來京這樣久,早就是那釜底游魚,大哥也不過是領(lǐng)著咱們負(fù)隅頑抗,況且他向來是個左顧三右顧四的。不如咱們自個兒堵過這一把,拿了錢,各自逃出去過日子,若輸了,無非是項(xiàng)上人頭,咱們來京時(shí)不就是這樣的心嗎?也總好過在這里兜頭鼠竄的強(qiáng)?!?br>
半晌,這“三哥”才將刀尖橫起,卻是指向青灰棉袍的清衍,“讓她去,我們要黃金五萬兩,少一個字兒,就叫你爹直接來收尸!”
清衍倏得赦令,兜了袍子便朝后門跑去。剩下一行,仍舊跟著三人去到一間廣屋,屋內(nèi)俱是梨花帶雨的比丘尼,一個個縮肩抗背蹲在地上,由十來個束袖扎紈的男子橫刀把守,而門邊,蹲的是明豐,兩眼打明珠入門時(shí)便盯起,瞧著她沒磕皮破肉的才略松一口氣。
最上墻面大大的“佛”字下,是一對折背椅,坐一個橫眉吊目的威嚴(yán)男子,鬢角與胡碴連成一片大勢已去后的沙塵、眼底隱約兜著天崩地裂后的苦海。明珠一瞥他,即料定這位就是滿京搜尋的曹仁曹將軍。
她記得這些時(shí)日,宋知濯屢次提起,正因延王叛亂、曹仁在逃,軍中多加了幾場操練。而官兵四查門戶、奔走追拿,不想他竟帶著這二十來個殘兵潰將躲到這里來了。
幾人被指到人堆里蹲下后,那“三哥”上前,附耳與曹仁說了什么,橫見曹仁本不輕松的神色更如大廈傾頹,舉袖間拍案怒震,“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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