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穿了衣服,艱難地拖著一條病腿去洗漱,以往是程景明照顧她,扶她去衛(wèi)生間,靠在門口等她洗漱完,然后帶她去吃飯,有時候路不好走的時候,他會蹲下身來背她,春和似乎從來沒有因為腿不方便而受過委屈。
這一切自然地就像演練過千百遍,在春和心中,他就像是一個親人,一個沉默內(nèi)斂卻又無比貼心的大哥,可其實,她到現(xiàn)在還并不了解他,或者說沒有她以為的那么了解。
程景明給她準備了拐杖,方便她晚上起來去衛(wèi)生間,但其實大多時候她醒來他也就醒了,她幾乎不需要用到拐杖。只偶爾一兩次她需要去給他開門的時候會用到,她總是走的很慢,但他從來沒有催過,開門的瞬間,他必然點著打火機或者開著手機上的照明燈,為沒有路燈的街道照亮門前那一方小小的地方,好讓她能看清腳下。
但今天她必須自己拄著拐杖去衛(wèi)生間了,這并沒讓人覺得多難過,瘸著一條腿的確不是太方便,但沒什么好值得傷心的,因為她知道,那條傷了的腿,總有完好如初的那一天。
一切明確知道可以挽回的東西,都不能真切地引起悲痛。
真正能讓人悲痛的是失去后永遠沒有挽回機會的東西,比如生命的喪失。
在這個寂靜又孤獨的早晨,春和唯一害怕的是,他再也回不來。那意味著春和要再去面對失去重要的人的悲痛,雖然她目前并不能準確地說明程景明在她生命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春和拄著拐杖去衛(wèi)生間洗漱,用了大約二十分鐘的時間,因為她發(fā)現(xiàn),這短短的一段路,有太多的障礙,木質(zhì)的需要她彎腰拿開的小板凳,掉在地上的需要她蹲下身來撿的洗面奶的瓶蓋,放的很高的她必須踮著腳或者站在凳子上才能夠得到的唇膏——那是一只外殼圓形的無色的唇膏,很小巧的一只,入秋天氣太干燥的時候,春和托程景明幫忙買的,不是太好用,但是據(jù)說他為了這么小小的一個玩意兒,在柜臺前挑了一個小時。
她腦海里時常會想象他站在柜臺前為了一只女孩子用的唇膏不得要領(lǐng)而犯猶豫的樣子,然而樂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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