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偏過張氏,將她棄于茫茫陰涼中,心亦侵染得如冰似露。換作從前,她該反嘲幾句的,但如今她唯一的力氣似乎只夠用來維持她每日的呼吸。
剩余一點,只夠她瞥過宋知濯,將眼睛落向下首的明珠,聲音啞沉干澀,“起來回去吧,無事不必再來了?!?br>
二人依言出去后,她仍在榻上呆滯半晌。窗外一派盎然春景,翠草碧藻,鶯啼柳間。他們走時是帶笑的,連滿院的丫鬟們背過身去亦是豆蔻梢頭盈春歡,唯獨她,傷情燕足留紅線,愁云恨雨芙蓉面1。萬物欣欣,只有她陷在剛過去的嚴寒中,正在一片片死去。
怔忪半晌,直到寶光再偏一寸,她才往外叫來一個丫鬟,“你去叫二少爺來一趟。”
丫鬟福身自去,牗墻外長鶯催殘,玉燕悲燼。張氏仿佛亦聞得自己的身體,隨日落崦嵫。
終于,在夕陽殘燼的那一刻,宋知書醉酲酲地趕來,進屋前正了衣襟、拂了衣擺,一襲梔子黃的圓領(lǐng)袍上墜一快冰翠玉玦,整個人如琥似珀。若不是身上迷迭的玉婿清香,倒還真當他是剛由哪座仙山駕霧而來。
進屋則被張氏拉到對榻,瞧他眼酲半睜,酒氣醉人,便讓丫鬟烹來一盞普洱,催他飲下,“我的兒,怎么見天的喝酒?你也大了,今兒聽說那賤種進了殿前司封了官兒,你呢?可有什么打算,說給娘聽聽。”
瀹茗蒸騰,宋知書餳著眼吹了幾口,飲下后果然似清爽許多,只他人向來都半醉半醒,也不知道心內(nèi)到底怎么樣,只是擱下盞歪嘴笑,“母親看我還能有什么打算?我武藝不好,亦沒有大哥那樣的機遇,左不過是讀兩年書參加科考,考得出便罷了,若考不出,我就做我的富貴公子,也樂得逍遙自在?!?br>
滿室金紅喧闐,流光里淌著浮塵,嗆得張氏咳了一嗓子,心內(nèi)惴惴,“我的兒,娘如今什么都放下了,唯獨放不下你。你好歹爭氣些,怎么也得入了仕,你家連著外祖一家,世代都是為官的,你如此蹉跎下去,豈非叫別人看不起?你聽娘一句話兒,娘現(xiàn)在就這么個心愿?!?br>
那臉上流出竭盡全力的期盼與希望,宋知書瞧來,難免傷懷感念,到底交睫應(yīng)下,“我曉得了,我自當盡力一試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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