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兩只拈起一塊點(diǎn)心送到他嘴邊,瞧他一口叼去,她自個兒才執(zhí)了湯匙喝起湯來,“跪一跪嘛,也沒什么,原來一跪就是一兩個時辰呢,大概是好日子過慣了,今兒跪這些時,膝蓋倒有些受不住。噯,你瞧見你二弟沒,跪在下頭紋絲不動的,跟個雕像一樣,只是哭,我倒是從沒見他這樣過,大概是真是傷心得緊了……?!?br>
她自楚楚搖首嗟嘆,想起他從前種種放浪形骸的言行,如今好像前塵如煙,都計較不起來了。
外頭笙鑼已起,緩緩悠悠的滾出凄楚哀樂,像是誰哭誰嘆,振得靈幡飐飐。宋知濯人在其中,心只若置身事外。只有些模糊的片段重疊在腦中,那是十多年前,送走另一個女人的場面。那時他還年幼,被淹沒繁雜的喧囂中,還不懂“死亡”意味著什么,更不曾像宋知書那樣痛快的哭一場。
那些趕著迎合拍馬的官員家眷甚至比宋追惗來得更早一些,撲在靈前,喊盡最老套的掉詞,“你怎么就這樣去了???!”“你怎么狠心丟下我們?!”云云種種,諸如此類。
爾后主事婆子們將各家迎進(jìn)偏廳,開始瀹茗交酢。宋知濯自然周旋在其中,接受他們的夸贊褒獎,并以禮回饋。直到宋追惗回來換過衣裳后,一齊加入這一場吊詭的局會。
喧囂不止,聒耳難停,那廂有人斷續(xù)往來,這廂有一圈兒和尚繞著棺材敲魚誦經(jīng),明珠亦在心底,默默念起《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為其超度。直到哭暈了宋知書,跪乏了楚含丹、夜才兜頭撒網(wǎng),眾家辭去,燈火長明中迎來了寂靜無聲。
如此反復(fù)折騰十來日,終于組成一個浩瀚的隊伍,迎著燦燦的日頭,將張氏長埋塵土。
當(dāng)夜,月朗星疏,春風(fēng)和暖,芍藥欲褪,牡丹初開。宋追惗照常在書房看卷宗、批公文,似乎什么都沒有變。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經(jīng)開始老眼昏花,連卷案上的字都變得虛浮不止。
盈盈轉(zhuǎn)轉(zhuǎn),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剔在眼前的唯有三字——張碧朱。
他只得折了長帖,由丫鬟引燈至故去的院內(nèi)歇息。大概什么都沒變,他忙完公務(wù)還是落到此處,唯一不同的是,再沒有丫鬟三番五次到書房來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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