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兒一揭開,里頭有一支海棠雕花樣式細金簪、一枚祖母綠拓連枝戒指、一對玻璃種水滴耳墜。在她攢翠填珠的妝奩內,這些玩意兒實在算不得什么,可宋追惗恍惚覺得面熟,拿了細簪在手上反復揉捏中,才憶起這是她十九歲生辰那年,他讓人去挑了送去的賀禮。
這些玲瓏邊上,還放著一個冰冷的小瓷瓶,他拖在手上一看,寶玲即上前秉來,“估摸就是這個,先前我還瞧見太夫人把在手上看過,一見我就忙收起來了?!?br>
燈影下,窺見他陰鷙的眼,半寐半明,“二少爺若來問你,你就將今兒這話照舊說給他聽?!?br>
收拾好后,寶玲應聲正欲退下,又聽見他濃郁的嗓音,“去將烏合香點上。”
爾后輕煙盤桓,裊裊繞繞間,他踅入內室,孤枕之上,抱影獨眠。
夜月微殘,銅壺滴漏,璇璣半暗,他平在床上,錦被的一邊,是無窮無盡空虛。一連半月,他都一如既往地穿梭在朝堂、閣中、書房,在不變的野心之間踽踽而行,甚至比以前更加廢寢忘食,忙碌中朝夕只如彈指。
可當進入這兩壁寶幄之內時,心痛若石罅中的流水,一股股侵蝕著他。須臾似乎漫長得如十載,他乏累地推著凝滯的時間向前,睜眼熬過了二十羅預、半個時辰、一個時辰、三個時辰,終于朝暾曦照,又熬過一天、熬過了一個百年。
新的一天,舊人難逢。滿府的喪幡撤去,眾人開始循序忙開,宋知書亦比從前更忙,從這個坊出來又至那個樓,今日摟著牡丹,明日又擁芙蓉,舉酒飛觴,金樽檀板,花間流連中,實實在在成了個世家紈绔。
回府的時候,日仄朝西,青天碧玉上好似有一朵云壓得他喘不上來氣,小廝將他從車上攙下來,一路東倒西歪送至院門處,遙遙朝慧芳招手,“姐姐,少爺又喝多了,吐得沾了衣襟,趕緊吩咐人燒水沐浴,換身兒干凈衣裳吧?!?br>
三嘆爾默,慧芳無奈,捺不住垂眸蹙額,叫來兩個丫鬟將宋知書接過,一路吩咐眾人備水備茶,將人扶到榻上后,只見他歪斜著身子餳眼欲睡,嘴唇上下翕合,她貼耳去聽,聽見,“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寒生1”,原來是在行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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