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成!”青蓮將她的手捉下來,撳住她往楠木圓凳上坐,得空瞥一眼身后的宋知濯,“你就是不顧自己,也要顧著我們少爺?shù)捏w面呀,別叫他被人笑話兒了去。你只管安心坐著,不會也不打緊,又不要你來!”
言罷,她往珍珠白細(xì)粉的瓷盒內(nèi)添了幾滴清水,用一支筆和勻,撿出個巴掌大的棉布撲子沾了潤膏便往她臉上連拍,拍得明珠齜牙咧嘴,兩個眼一睜一閉,“青蓮姐姐,這是什么?。堪∨?,好香的味兒!”
“你別睜眼!”青蓮唬她一聲,接著又一陣拍,嘴上游絲一樣吐氣,“這是水粉嘛,你瞧二奶奶好不好看?她見天兒都撲這個,就你邋里邋遢沒個收拾,哪里有點(diǎn)兒小姐奶奶的樣兒?”
身后響起一聲悶氣,明珠將眼皮撩開,即見鏡中宋知濯的臉上按捺不發(fā)的笑,她朝鏡中兇巴巴瞪一眼,“怎么,連你也覺著我不好?我可哪里比得上你的青梅竹馬呢,我是野丫頭嘛,她原是大家閨秀,就是這些玩意兒我連見也沒見過?!?br>
見她唇上活撅出一朵牡丹花兒來,叫宋知濯也沒脾氣,手搭上她的肩軟哄一陣,“我瞧你多心了不是?你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1’,怎么能是邋遢呢?青蓮,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明珠不描眉掃粉難道不比好些描眉掃粉的好看?我瞧你就是萬花叢中一點(diǎn)綠,好看得緊!”
適才鏡中那個又笑了,一瞧自己眉也白、唇也白,竟像活化的鬼一般,立時眉心緊蹙,“青蓮姐姐,你是不是哄我啊?二奶奶可不是這樣,我這就跟我吊死鬼一樣,還不如不畫呢。”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的姑奶奶,急什么?”這廂上完粉,青蓮又換了一只棉布撲子,比先前那個略微小些,蘸取一層薄薄的桃紅的胭脂膏子,在她眼上連周圍一片點(diǎn)點(diǎn)撲上,得閑踅回一眼,“少爺,您去床上坐著吧,好了您再瞧,省得這小妮子心不定?!?br>
坐在床上,宋知濯心癢難耐,閑時盤腿到床上撿起枕邊一本書翻起來,并放下兩層軟綃,“青蓮,柜子里有給她新作的衣裳頭面,你一并給她換上,她曉得放在哪兒的?!?br>
這一等,似等破曉、如等天光,他仿如等新婚的妻子,在此之間,他們從沒見過面。他懷著忐忑的期待,直到明珠的霜白軟緞鞋尖兒隱約出現(xiàn)在寶幄后頭,“噯,你瞧瞧怎么樣?”
循聲而上,先見彩蝶在她裙上盈舞、百花在她裙間綻放,氅袖上,有將將才南飛而去的大雁回歸,圍繞她這朵含苞欲放的菡萏。額頂小鳳冠上的藍(lán)寶石如天地之眼,晚春初夏,他們共同度過的須臾時光,此刻都一一展現(xiàn)在她身上,天上人間,再沒有比這更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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