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如山水疊嶂,滿布重云,宋知書揪著心,干笑兩聲兒,“也不過是我瞎猜,只是母親這三個月就安心將息著,切勿鬧事兒啊,三月后局勢定下來,我一準兒讓您出去。還有就是,父親若再問您什么話兒,再別什么都說了,咱們留個心眼兒總沒錯,記住,不論誰來,說什么話兒您都別信,只信我,曉得嗎?”
張氏只茫然點了頭,直盯著對面墻上一排雕欄玉翠的支摘牗,直到他走后,那雙眼也未轉個方向,仍舊直楞楞地瞅著。
牗窗里只有寒霜些許,從粼粼的月上傾斜而入,掃進半間屋子,半壁心甸。猝然,她打了個寒顫,將連枝雙臂抬起,相互對抱著,卻只有零星溫度,一點兒不似他的懷抱。
他的懷抱一向是溫熱的、安全的,是她從春閨夢里就期盼的歸宿。
鬢頭鳳翚金簪簌簌搖搖,伴著她一聲聲的低泣。這一回,她哭得與這一日一夜不同、與往時皆不同,往日所有的張揚跋扈都有愛作支撐,眼下,她也疑惑,這支撐是否如她想象中那樣堅固?
而月如流霜,回應她的只有久久沉默。
月如流霜,照著宋知書歸去的路途,他足有十二時辰未睡了,只有伶仃半點兒困,比困更深的是疲累。他想起“父與子”,隔著山海難填、卻近在骨血之間,他想著母親、大哥、三弟、想著自己、仿佛都只是命運齒輪中轉不開的那一齒,而這“命運”,似乎都被宋追惗操控在手里。
驀然,他覺得周身疲乏得緊,欲尋準某個落腳處歇一歇,這一尋,自然就尋到了楚含丹那里。
他去時,墻下長案寶瓶中已換新鮮的花兒,一支木芙蓉、一朵粉旭桃,高低錯落,參差有致。而人就立在墻下,提了個鎏金銅壺正往里頭注水,咕嘟中,馥馥幽香四溢開來。
霎時,他的心好似在直直跌落中、終于掉進一個軟和的境地,他笑了,笑上粘帶著游子歸家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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