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曉得我曉得,”她瞠目怔一瞬,囁囁喏喏細碎地點著下巴頦兒,“無非就是再去買一些金粉翡面、緞子衣裳嘛。”
女聲輕柔的嬉鬧中,太陽終于下沉。臨近黃昏的秋色將愁緒織成一片紫霞。
沒有太陽,風漸涼、蕩迤的白紗在亭下亦平添幾分清爽。萬物在這一刻似乎才得以松懈,滿院兒的花兒俱懨懨垂下,顏色還是那顏色,精神卻不勝先前。
檻窗下的錦榻上,伏著楚含丹,蛇一樣蜿蜒地趴在窗臺,看暮沉沉的天色底下,小丫鬟們在提了木桶給花兒澆水。她手中的扇有一下沒一下?lián)渲?,絲絲涼風襲動她鬢角上幾縷碎發(fā),整個人瞧著亸鬢垂髻、魂消神散。
恰時,夜合在外間廊下將喜色掩去,換上愁容,楠木方盤托進來一碗牛奶魚頭湯,“小姐、小姐?又發(fā)什么呆呢,一日未曾吃什么像樣兒的東西了,我特意叫廚房里燉了湯,你瞧?!?br>
琺瑯寶蓋兒一揭開,登時鮮香撲鼻,奶白的湯里頭有剔了刺的魚片、蘑菇、豆腐,色香四溢。夜合秉勺盛出一碗遞到她面前,卻只見她懶懶地搖著頭,“吃不下,不必費事兒了,本就沒胃口,又想著大夫的話兒,哪里還有心情吃飯?”
聞之無奈,夜合只得將暗紅的一個瑪瑙碗擱下,捉裙在榻上另一方落座,苦心勸慰,“太醫(yī)不是說了嗎,脈象還探不準,要再過一月才瞧得準呢,又不是就認準了您有了身子的。再說,有了身子還有什么不好?別的府上的太太奶奶們還求菩薩拜佛的想著有孕呢,你反倒是見天喝藥防備著。我瞧著,要是真有了身子,那是天意,就是你躲也躲不掉的天意!”
噗啦啦的水聲兒驚得楚含丹回頭,原來是丫鬟們潑水刷院內(nèi)的粗墁石板。她怔忪半刻,只覺得那水就是她的一生,潑出去就沒個回頭路。
倏爾,她挑起下巴,堅毅的雙目望向室中的某一處,或是比某一處更遙遠的虛妄之地,“什么天意不天意的,我不信這個!他不是有那么些女人?隨便叫一個給他生好了,橫豎我不生!……夜合,若診出來沒有便罷了,若有的話,你悄悄兒的管大夫要一個墜胎的方子?!?br>
圓月上懸,橫臥清霄,踅進窗內(nèi)一片素淡的冷輝,融進茫茫燭火之中。夜合的臉在燭光下分外有些小題大做,眉心緊縮,斜目凝她,“哎喲我的小姐,這種藥哪有準兒的?你瞧之前的煙蘭,就是叫這個藥給沖死的!你還要命不要了?為了同二少爺斗個氣,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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